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肘性恋

【千裴】窗内人(下)·十七

各种预警,上次有一个朋友和我聊了一下,再次提醒一下这是BE。








十七

周丹泰被枪杀一案,由于由沈文集团、清雅集团的介入,草草结束,犯人只有夏允哲,而凶器是一把,据他说:黑市买来的枪。现已被销毁。由于雨夜其具体细节已无从可考,故在另一层面,警方也希望能快速结案。

吴允熙去监狱探视了他一回。没有任何方法能救他,她为此去向千瑞珍求情,得到的都是拒绝的答复。

夏允哲看她的神情变得十分陌生,吴允熙想,不只对她来说陌生,而是对所有人,所有人都没见过如此憎恶的神情出现在他脸上的景象。现在她知道了,那几乎能穿透一个人。

“允哲呀。”

她惴惴不安地拿起了听筒。

”你来做什么?”夏允哲劈头盖脸的说。他看见了女人的眼泪,现在她的眼泪变得极度令人反胃,那像是是一种变了形的讥笑。这就是她要的,这就是她的复仇吧?她一定在暗自高兴着吧?夏允哲攥紧了手中的听筒。

“你愿不愿意相信我的纯洁?”吴允熙哭得更厉害了,仿佛看到17岁的自己捂着脖上涌血的伤口,却被一遍又一遍的指责。伤口才不是我的错误。她仿佛听见自己声嘶力竭地,想用破损的声带,讲出一句完整的话,却见血与剧痛将自己一点点淹没,再流动,旋转着将她推往地底,六尺之下。

“纯洁?”夏允哲反而笑了起来,“事到如今,你还有什么可争辩!

我看清了,吴允熙,你和千瑞珍是相同的,她之所以能够划烂你的声带,毁了你的人生,就是因为世界上不需要一个同样的复制品,不,粗制滥造的复制品,你活该,从头到尾都是你应受的,你活该众叛亲离,活该孤独终老!”

吴允熙只是面容悲戚的看着他,双眼发肿,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
“既然如此,忘了我吧,允哲。忘了与赫拉宫殿有关的一切,忘了所有人,包括你自己。”

“滚开,我不想再听任何一个字!”夏充哲决绝的放下听筒。

“忘却你的根。”吴允熙站了起来,也放下了听筒,“正直的活下去。”


葬礼很多时候是一个人生前社交能力的体现,或是其家庭成员价值的体现,那往往决定葬礼的规模。申秀莲想,若不是这场葬礼由她主持,那么在场起码有一半人都不会来。双胞胎觉得这处的气氛实在太诡异,觉得兔死狐悲性质的眼泪实在无落下的理由,便提前回了家。申秀莲称孩子们过哀了。

因此只剩下她一个人,和人打招呼、道谢,再道别。申秀莲记得十几年前她也主持过场葬礼,那光景可大不相同,那是她父母的葬礼,她在灵堂哭得不能自已,更没法遵守什么礼仪,说上几句客套话。她的叔父担起了主持的职责。而现在她轻松应对了所有人,将这场仪式变得比时钟还可靠,她时而抽泣,时而苦笑,无人的时候则看着周丹泰遗像上那层玻璃中倒映出的自己,以确认妆容是否还好。

千瑞珍来了,穿着黑呢的大衣,很朴素的款式,腰间别有一条金扣装饰的皮带。她将头发高高盘起,把苍白的后颈露了出来。

“你来了?”申秀莲飞快地笑了一下。

“嗯,一切都还好吗?”千瑞珍冲她点头。

“还好,”她将口袋里的手拿出来,“真冷,是不是?走吧,我知道哪里有暖气。”

“可……”

“放心,我的助理会打理的。人来的差不多了。”申秀莲向另一个回廊走,“都12月了,怎么还不下雪?”

于是她们一同到了后方的茶室,千瑞珍盯着申秀莲,看着她在对面落坐,想:到你了。她已经计划了无数回,如何才能给予她最狠的打击,却仍没有具体的办法。但一旦计划成形,她知道不仅自己,申秀莲也要满意无比,因为她是个主观与客观并存的人。她能回击袭向她的利刃,同样也能赞美那件凶器形态的美妙。

侍者为她们倒了两杯红茶,千瑞珍很难想象这么个地方还能找出上等的茶叶,还是说,申秀莲这人总能有办法让人用最高的礼仪去对待她?

“听说你当选中心长了?”

“是的。”千瑞珍悄悄地打量着她,觉得今天的她不太像她自己,有种浮躁的喜色,大方的表露在她的面部各部分,同时又有一种阴郁压着她眼中的亮光。忘乎所以,又好像不是,这可能是某种亢奋,人对大事总有种愚蠢俗套的亢奋,因为周丹泰死了吗?“是的。”千瑞珍接着说,“一切都意外的顺利。”她想起在早晨在镜中看到的幻觉,镜中的自己,得意地说:这是完美。

实则离完美还差好多,还有吴允熙、申秀莲、裴露娜,但她心中某一部分,却坚信这是完美,无法再进一步。

“恭喜你。”申秀莲说,“对了,上次……我很无礼,希望没有伤到你。”

“没关系,那会实在太累了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不过,我还是不敢相信夏允哲杀了他。我现在感觉很奇怪。”好像有事物悬浮,但绝不是周丹泰的死。申秀莲心说,手握住温暖的茶杯。

“是吗?他、他们一向互相讨厌。”千瑞珍干巴巴的辩白,立刻认为申秀莲要暗示什么了。

“可至少一切都如你所愿了。”申秀莲看向她。千瑞珍为那个尖锐的目光打了个哆嗦。

“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?”

“我更希望亲手杀了他,至少我还没听见他的忏悔。你觉不觉得有什么错位了?难以解释夏允哲怎么会站在杀手的位置。”

“别再谈论这些了。”

千瑞珍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,裴露娜发的消息:见一面吧,老师,我在练习室。

她没回复。

申秀莲也没再继续。

千瑞珍却认为自己卡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口子,没办法面对申秀莲,更没办法去见裴露娜。但她们还是讲了许多不重要的话,如孩子的学业啦,各自的生意啦。天色渐暗,她和申秀莲说,她该走了。

“那么下回见,共助关系结束了,不代表我们就得绝交,对吧?”

“那当然。”千瑞珍起身,裏了裏大衣,突然笑了笑,我们不是朋友吗?

“瑞珍啊,”申秀莲却伸手抱住了她,很有力地抱住了她,“往后照你的路走,以你期望的方式过活。”

然后申秀莲松开了她,说:去吧。而她自己快步回到灵堂,像一只轻捷的斑羚。那一切只发生了三四秒,她们却像被割裂了,再没有交流或眼神接触。

申秀莲立回到遗像边,神色复杂看着千瑞珍剪影一般的背影,无声地远去,她突然松了一口气。

这时她脸上的神情不再是愉快了,也非虚伪地悲伤,而是一种微妙扭曲的愁容。宾客们快走完了,她在灵堂那片弹丸之地徘徊着,巡游在寂静中,也不声不响。像在思考什么。终于,她拣起案上的一朵纸花,用力扯碎了,一把扔在遗像上。


千瑞珍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进去。练习室的门是玻璃制的,因此她能看见裴露娜此刻坐在会客的沙发上,背对着她,正对着她的海报———一张穿着黑色羽毛点缀的裙子的半身像。她很确信裴露娜早听见了她的脚步声,所以她不得不进去。

裴露娜和往常不一样,虽然仍穿着休闲服,腕上还戴着那条水晶手链,但她的神情极度复杂,就像刚才申秀莲的神情一样,让她心虚。

“你怎么上来的?我记得这里要门禁卡。”

“您上次给过我一张的,说有要紧的事可以来这儿找您。”

“啊……是的,没错。”千瑞珍对这件事没记忆,心里暗暗地说,那些药总让她忘事。而那些被忘却的事情的共同点,不是它们的重要程度,而是她都没能概括出那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态,因而它们被忘却了。包括那个吻,那一晚,若不是她几天刻意不去伊甸花园,放弃了唯一可以放松神经的地方,她估计也会忘掉。毕竟那晚精神恍惚,又喝了很多酒,许多细节已经褪色了。

“老师。”裴露娜的视线跟随她,看着她踱到了钢琴旁,“为什么、那晚为什么吻我?”

“只是,“千瑞珍的手搭在钢琴上,“酒精作用。”

“酒精作用。”裴露娜站起来,向她靠近,或者说是向她逼近,“那么您忘记具体细节了……您当然忘了。”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说实话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您。”

“是、吗?”千瑞珍看着别处,裴露娜仍在靠近。

“还想了很多、太多了……我都没办法全数告诉您,因为……”

裴露娜亲吻了她,千瑞珍颤抖的手误按到了钢琴的高音部分,钢琴高亢地尖声叫起来,像被触及伤处的人,唇舌间会翻涌上着滚烫的温度,而瞬间的巨痛过去,只剩恼人的酸意。琴声消失了,又好像持续于千瑞珍的耳中。耳鸣划过她的耳膜,一阵又一阵锐利的疼痛,这是一场酷刑。

“我爱您,”裴露娜略显不安地松开了她,“从很久之前开始,您可能不理解,但我再也不想掩藏了。”她的手托着钢琴一角,看上去漫不经心,又双颊泛红,“人们管着叫成长还是年少轻狂?”她突然皱了一下眉,随即飞快地向别处看了一眼。

千瑞珍只是强忍突如其来的晕眩,无措地瞪着她。

“总之,这并不需要什么回应,您当然也不会爱我。”裴露娜没去回应那道目光,她挺直了背,以示郑重,激动使她的声音更加高昂,她的话语听上去像是一句对白。“我想,是时候该离开这里,却变成一个完全独立的人,可能那时我才更有资格和您说这些。”

“你要离开?”千瑞珍一下抬起头。

“是的,我打算向……妈妈借点钱去国外勤工俭学,说不定会有些成就呢。”她眨眨眼,“我会以高音家的身份回来见您。

不然,我就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。”

“清雅的学业,你直接抛下了,你再逃跑吗?”

“您并不在乎。”裴露娜突然哽咽了一下,“您让我妈妈重新见我,给我安排留学的计划,您什么都不要,只要把我向外推,不是吗?总之,再见了,千老师。”语毕,她向门走。

“不,不是这样的。”千瑞珍叫住了她,心中浮现出那台留声机,那片完美的镜面。可计划如今不堪一击,局势一下子反转了,裴露娜的手将其笼罩,只需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使它大为不同。而她的复仇将会支离破碎。

「吴允熙」

千瑞珍闻声踉跄了一下,一手撑在钢琴的低音部分,钢琴便传出一声苦闷的叹息。吴允熙在将再度成为赢家,而她什么都没得到,不是吗?

「永远的失败者」

不,才不是这样。千瑞珍抗拒着那些话语,就像抗拒上午镜中的幻觉。或是说镜子赋倒影以生命,且镜中世界同现实完全相反,所以那个她也有了另一种思维。

一切都颠倒过来,于是千瑞珍走到镜前说:完美的。

千瑞珍快步向她走去。

“我爱你。”她在耳鸣再度袭来时说,所以她就可以告诉自己那句话不曾存在,“不要离开。”

裴露娜不可思议地转过身来。


/

“那么,为什么您之前不告诉我这些呢?”裴露娜为千瑞珍与自己各倒了一杯红酒,现在她们回到了伊甸花园,因为双胞胎需要使用练习室。

“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的,况且我与你,听上去就很奇怪,不是吗?”千瑞珍哑着嗓子说,看裴露娜的背影在厨房来回,她轻轻地将食指与拇指搭在鼻梁上捏着,感到全身血色正在消失,人变得很憔悴。

“千老师。”终于,裴露娜端着两杯红酒回到客厅,步伐显得有些僵硬,像是冷空气给她套上了枷锁。实则室内很暖和,空调与加湿器都好好地运作着。年轻人也难逃四季的规律,任何人都摆脱不了自然与造物主的控制。千瑞珍的目光随她的鞋尘移动,“没人爱过您吗?”

“我女儿爱着我,其他的或许有,或许没有。”她说了真话,今天,她缓缓地扫视着四周,这里变得十分古怪,墙在后缩或前进,天花板随着窗外呼啸的风一并起伏,仿佛随时都会被掀翻。而她能看见的所有物件,电视、茶几、花瓶都变得轻薄而廉价,好像它们是塑料片或者木头制作的,而不是它们本身应是的材料而制成的。这是一场戏,因为关系的改变,这里被完全毁了,改成了一幕戏的布景。包括现在她们的对话都摘自一个荒唐的剧本,不论她如何篡改台词都无妨,因为戏本身就够离经叛道。只要她离开这间屋子,纸板墙便会呼啦一声应声倒下。她不必负任何责任,因为这只是一场戏。

“总之,我不是一个适合去爱的人。”

“您没尝试,就给自己下了这么残酷的结论了?那么,恩星爸爸呢?”

千瑞珍突然笑了笑,喝了点酒:“我有,我试着爱我先生…前夫,显然没成功。怎么说,夏允哲是那种自命不凡的穷男人,他对富贵生活有种近乎下贱的渴望与胆怯,他是个很别扭的人,自负又自卑。你怎么看待那群女学生,他就像那样。我想我和他在一起是为了一个实验,我想知道这样的人得到他所要的东西会怎样,结果是他变得忘乎所以,他忘记他从哪爬上来,也并不懂得感恩。好吧,从始至终我们都不太像爱。”

裴露娜怜悯的看着她。

“我说这些做什么?”千瑞珍摇了摇头,发出阵不太规律的呼吸,“你呢?谁也没喜欢过?”

“我想是的,直到您。”裴露娜双手捧住了千瑞珍的左手,她的食指上有个祖母绿的戒指,“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。”

“别这么说,别这么快给出保证,你还很年轻。”她让她给自己倒了另一杯酒。这回裴露娜将一整瓶红酒都从厨房带过来了。片刻宁静中,千瑞珍发觉房间似乎又真实了回来,回到了令她心安的样子,使得她不会动不动就想假笑。

不过她还是在笑,红酒令她发笑。她从包里取了点药吃,祈祷今晚能睡个好觉。

“那是什么药?”

“别问。”千瑞珍抬起腿搭在沙发上,继而蜷缩在那一角,背靠着扶手,想,如果裴露娜要深究这些药的用途。她就把药从窗台扔下去。

裴露娜将千瑞珍要的那杯酒递给她。而千瑞珍的足尖轻划过了她的腰。

千瑞珍想自己已经喝过头了,疯狂地渴望着拥抱和抚慰。她把这些归咎于漫长的孤独,她不过是用堕落掩饰着她对孤独的害怕,就像人极力避开那些让他们显得愚蠢的未知。这难道不合理吗?她的手搭在嘴上,苦笑了一下。

裴露娜一下子坐直了,女人随意一个动作就仿佛扯动了一根缠绕在她全身的丝线,使她一下子伏下了身。

丝线也缠绕在千瑞珍身上,药物与红酒已经卸下了她的盔甲,而她所谓的永恒的灯火在眼中碎裂开,接着被裴露娜遮挡,于是她什么也看不见了。

千瑞珍闭上了眼睛,热意此刻代换了空气贴着她们,她没法呼吸,裴露娜也没法呼吸,最后连身躯都离她们远去,仿佛在热气中化成一滩滚水,把肮脏的、纯洁的全数融合覆盖。

千瑞珍于迷茫间又望向客房内一角,仿佛看到一张有裂缝的黑胶唱片在唱留声机上不断的转动。

那是道很新的裂缝,像浮在静谧黑色表面的一道肤浅涂鸦,让人们误以为这可以被擦去,但唱针经过它时却发出了一声毁灭性的卡顿。像替唱片发出了一声痛叫似的。

唱片离不开唱针,否则没人知道它的伤口,但唱片怨恨着唱针以及播放了它的人。

他们一起将它的裂缝一遍又一遍的读取,一遍又一遍的播放,时间流逝,裂缝终于与黑色平面融为一体,直到唱片断裂。它会从那道裂缝开始断裂,然后破碎的躺在唱盘上。最终唱片会记住的,只是那毁灭性的卡顿,一遍又一遍。

“一遍又一遍。”千瑞珍喘息着,喃喃低语,“一遍又一遍。”


她再度看见灯,但不是客厅那盏,也没有被点亮。这是从前的房间,她和裴露娜正彼此赤裸的躺着,裴露娜已经睡着了,所以她翻了个身面向另一边,如果没有记错,那是衣柜的方向。因为过厚的窗帘,室内此刻一片漆黑,事物没有准确的形状,摇摆不定地晃动着,黑暗好像在孕育着一个骇人的畸形怪物。

「这是种忏悔的途径吗?」

一道虚无的女声路过了床尾,像要去浴室取点什么,仿佛她是这里的房客,与千瑞珍认识许久。

“别说了……别说了,”千瑞珍痉挛似的蜷缩着身子,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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